中國人給中國人發獎：義大利式的嫉妒？

今年，李安憑《色‧戒》一片榮獲金獅，這是華人接連3年獲得威尼斯電影節的最高獎。不過，坊間傳出微詞，稱李安獲獎有張藝謀作為評委主席在其中鼎力相助，是中國人給中國人發獎。14年前，李安的《喜宴》一片在柏林獲得金熊獎，當年張藝謀也是評委之一。如今，李安獲獎後在媒體面前拍著張藝謀的肩，笑稱：還是他多當評委的好。這一說法對某些影評人來說是正中下懷。

那麼，張藝謀到底在《色‧戒》獲獎上起了多大的作用？威尼斯電影節的評審機制又是怎麼回事？德國之聲中文網採訪了德國資深影評人丹尼爾－克騰殊特。

《色‧戒》不是本屆電影節上最獨特的影片，但它是最優秀的

德國之聲： 李安的電影《色‧戒》得獎的消息宣佈後，記者群中掌聲和噓聲各半，義大利的報紙評說這是中國人給中國人自己發獎呢，你怎麼看？

丹：張藝謀的風格和李安完全是兩種風格的導演，如果說張藝謀給姜文發獎，那還算有照顧同胞的嫌疑。何況台灣電影和中國大陸電影完全走的是兩條路，李安出生於台灣，在美國受的教育，走的路子完全是另一回事。張藝謀這幾年走了保守的路線，這些年拍的片子都能順利通過檢查，這倒是令人驚訝的，《色‧戒》得獎也令人驚奇。但他們是兩回事。

德國之聲：張藝謀作為評委主席權限有多大？威尼斯電影節的評審機制是怎樣的？

丹：威尼斯電影節的評委除了主席以外，還有6人。它和戛納電影節不同的是，戛納電影節由評委主席來邀請其他評委，而威尼斯電影節的其他評委也是電影節組織者邀請的，跟張藝謀沒多大關係。這次威尼斯電影節的評委都是導演，這種圈裡人自己評審的做法還是受到好評。不過威尼斯電影節的評委主席手上有2張選票，其他評委是一人一票。但是，評審以後宣佈的結果據說是評委一致投票決定的，不見得張藝謀在其中起怎樣翻雲覆雨的作用。

我看這是義大利式的嫉妒，義大利電影全軍覆沒。還有其他人嘛，看李安連連得獎，實在有些不順眼。簡單地把張藝謀李安都放在一個亞洲文化圈的抽屜裡說事，是錯誤的。

李安的這部電影是人類共通的，它是經典的電影敘事之作，沒有什麼國界之分。

德國之聲：那為何這部電影在影評人中如此受到爭議呢？

丹：這部電影前一個小時都是對白，在電影節上首映時，讓不懂中文的觀眾看字幕實在是很累。他們也不容易理解。

德國之聲：德文媒體上的爭議之處是說《色‧戒》幾近走入色情電影的邊界線了。

丹：色情並不是罵人的話呀！（笑）我在寫評論的時候已經說了，李安的這部電影並非是最獨特的，但它是本屆電影節最好的電影。不錯，電影的下半段有非常精確的性愛場面，但是它不是簡單刺激觀眾的性慾，這是和黃色電影最根本的區別。一個原本要刺殺漢奸的女孩在性交易下愛上了對方，這其中的掙扎背後是慾望－愛情－權力－政治的一場象徵意義交鋒。

情慾在此是隱喻的平台。

德國之聲：評論界沒看懂這部電影？

丹：關鍵是他們想沒想去看懂它。而且，確實是這次電影節沒有更好的電影了，《色‧戒》作為首映片，已經被打了高分，之後的影片沒有更能超過它的了，那得大獎也是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德國之聲：李安自稱在拍攝這部影片時，幾乎精神崩潰了。這是他對自己最大的極限挑戰，據說和他的中年危機有關，你看這部電影是他的精神治療品還是困惑的表達？

丹：我和梁家輝談話中，他說李安非常嚴格，堅決不妥協。李安拍片時不達到他自己的理想狀態決不罷休。我看他是個內斂而內心平和穩固的人，所以看不出他的什麼精神危機之處。

採訪記者 艾柯

丹尼爾－克騰殊特 Daniel Kothenschulte

丹尼爾－克騰殊特, 德國資深影評人，為法蘭克福評論報文化版主筆電影評論，也為時代周刊撰寫文章。業餘時間為無聲電影擔任鋼琴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