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霞：他身上有一種特別執著的東西

我們在北京一家大飯店的門口大廳處見面。劉霞向四處看了看，然後坐在一個沙發椅上。這位身穿深顏色中式襯衣，帶著眼鏡，剃著光頭的女人，在飯店一大群商人和等候外出遊覽的遊客中顯得十分扎眼。劉霞不能在自己家中接待客人。自從她的丈夫劉曉波被捕後，警方就在她家門口安置了監視人員。每當劉霞外出，都會看到這名負責監視的警察。

落座後劉霞要了雙份濃咖啡，然後點起一支煙。"我支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月去看他，給他送書，給他寫信。一年多以來他可以看到書了，可以寫字了。到了監獄一年半以來真正曬到太陽了。有真正戶外活動的時間了。放風，上午一個小時，下午一個小時。"

劉霞的丈夫劉曉波是中國著名的異議人士，去年他被判處11年徒刑。他們兩人於80年代在北京的文化圈內相識，當時兩人都還是年輕的大學生，痴迷於抒情詩。在後來發生的天安門事件中，已經是大學中文系講師的劉曉波同學生們一道加入了絕食鬥爭。在天安門事件被鎮壓後，劉曉波被捕入獄。90年代他兩次入獄。高壓，警方的不斷傳訊多年來也成為了劉霞生活的主要內容。她每天在擔驚受怕和絕望中生活。"曉波在家的時候我完全過著另外一種生活。我酷愛看書，各種各樣的書都看。我在書裡去過別人的生活。在現實生活裡我密切的朋友只有三五個。我的酒友。我不用手機，不用電腦。我就假裝這個世界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中國異議人士家屬的命運很少受人關注。中國愛滋病志願工作者-人權人士胡佳的妻子曾金燕在胡佳被捕後就通過部落格向外界描述了她的軟禁生活。中國人權律師高智晟的妻子之所以引起輿論關注，是因為她不久前帶著孩子輾轉泰國去了美國。劉霞雖然不願意拋頭露面，但是現在她成了丈夫劉曉波同外界保持聯繫的唯一渠道。2008年劉曉波同其他一些知識分子一道起草了08憲章，要求實現言論自由和公民權利。10000多名中國人通过網際網路在上面簽了名。劉霞說，當時他們就知道，中國政府不會接受這個憲章。"很多人都放棄了不做了。但是曉波這人有股韌性。認准了一個目標，哪怕是實現不了他也要朝那個方向去努力。他身上有一種特別執著的東西。"

劉霞的擔心很快應驗。幾周後警察再次站在她家門前。一年後劉曉波被判處11年徒刑。這是重型懲罰。劉霞被准許每個月一次到距離北京500公里的錦州監獄探望。"我跟曉波說，現在你要靠想像力生活，我要活在現實裡。我現在要學電腦，手機也是他被抓走後才學怎麼用。我這一年說的話比我十年說得都多。"

劉霞說，她現在每天就是畫畫兒，攝影或者寫詩打發時間。她畫一些抽象的畫為自己丈夫的詩詞配上插圖，要麼就是用照相機拍攝家裡的一些景象。"曉波也不希望再過10年他出來看到我只是一個會談論他的人。他肯定也希望看到我的各種各樣的作品。這樣他就知道我的生活還能夠盡可能地在我能控制的範圍內。"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她很快取出手巾擦乾了眼淚並道歉說，她一般不會這樣，她是個很少哭泣流淚的人。

作者：MathiasBölinger 編譯：敏芬

責編：李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