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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融入史(18):學生宿舍裡的外星人

2019年3月23日

在科隆度過第一個周末之後,張丹紅搬進了大學的學生宿舍。她在那裡度日如年。兩個月之後,她另尋棲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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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 Danhong Portrait
圖片來源: vvg-koeln

(德國之聲中文網)1988年10月3日,也就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前巴伐利亞州長施特勞斯逝世的那一天(這一噩耗我是幾個星期之後才得知的),瑞先生的兒子Stefan先陪我去大學的秘書處辦理各種手續,之後帶我去科隆郊外的學生宿舍。那幾座六、七層高的筒子樓讓我首先想到東德,接著是北京。灰色的天空和灰色的高樓構成一種讓人不太舒服的和諧。

我雖然沒有指望著能住上五星飯店般的地方,但眼前的單調仍然讓我感到有些失望。彩色的小樓、綠色的草坪,甚至再來一些鮮花,這是我對資本主義世界學生宿舍的想像。沒想到資本主義國家的大學宿舍外觀還比不上北大的樓群。

我的房間在五層。裡面的設施不能再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衣櫃、一個水池 - 沒有熱水。這雖然也與奢侈毫不沾邊,但是與北大的六人宿舍相比,這明顯是升級版。最讓我欣慰的是:這裡樓下沒有傳達室,沒有人督促男性訪客在晚上11點之前離開。

男女混居

不過第一天我就發現自己的這種想法多麼可笑。我搬進來的宿舍樓裡不是需要道德衛士守護的女生樓。白天我在樓道裡遇到的男生是和我一樣繳了房租的,不必在夜半鐘聲之前銷聲匿跡。

對於我這個習慣了男女生分住的中國人來說,先要適應男女混居不說,新環境要求我的是從零到一百的大轉彎:我是所在樓層的唯一女生,廚房、廁所和浴室要和15名來自五湖四海的男生共享。

宿舍樓的國際性也體現在公共廚房的味道上。每次我走進那個通風不暢的房間,總會嗅到叫不出名字的佐料和不知哪種動物身上的肉味。而且我經常懷疑保質期已過。在初到德國的頭幾天和頭幾個星期,我是多麼懷念中餐的香味。

Symbolbild Frau mit Laptop auf Wiese
天好的時候,學生們都喜歡在校園的草坪上曬日光浴圖片來源: Fotolia/Franz Pfluegl

還有一個常常讓我摒住呼吸的地方是廁所。這倒不是因為那裡的氣味,而是一個簡單的事實:由於我們樓層只有我一名女性,所以每次去衞生間都感覺是去男廁所。每當聽到有人在我後面進入衞生間的聲音(當然人家不是故意讓我為難),我總是盡可能憋住氣,一點兒動靜不出。這時候我發現小時候去游泳班的好處有多大 - 1分鐘或1分半不呼吸根本不成問題。這時我總是慶幸德國的衞生間不是中國那種蹲坑式、開放型的廁所。

拒絕融入

淋浴幸好隔成了單間,不像中國的公共澡堂。儘管如此,我還是不希望有人與我同時沐浴。這並不難。我很快發現,兩點到三點之間是最佳淋浴時段。按照洗澡的時間習慣,我們可以把人分成三類:早洗者(大多數德國人)、晚洗者(大多數中國人)和午洗者(睡懶覺的)。兩點到三點之間,大多數同學在上課;天好的時候大家都出去享受陽光浴。於是我選擇在下午沒課的日子淋浴。

對樓層裡的男同學來說,我也許像個外星人:不做飯,不洗澡,甚至不上廁所。我不渴望和他們聊天,對出去喝酒跳舞的邀請也一概拒絕。我特別想家,很想買張機票回北京。當有一次鄰室同學半夜敲我的門、說他忘帶鑰匙的時候,我下決心搬走。

後來我知道,在德國學生宿舍裡,半夜敲別人的門是家常便飯,不屬於性騷擾;同時忘帶鑰匙也是大學生日常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