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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觀察:既怕他們「舉紙」優雅,又怕他們「騎行」怪狀

Chinesischer Journalist Chang Ping
長平
2024年11月12日

有網民評論「夜騎開封」事件說,當局不怕他們「騎行」怪狀,就怕他們「舉紙」優雅。時事評論作家長平認為,當局兩者都怕,因為這兩者之間共享著兩個大字,那就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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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照片 香港反對中國防疫政策的示威
繼「白紙」之後,「騎行」也成為禁忌?圖片來源: Anthony Kwan/Getty Images

(德國之聲中文網)我曾經對一位年輕的朋友說,我們上大學的時候,如果有學生挨個寢室敲門,說我們上街遊行去吧,大有可能會被視為令人敬佩的勇敢者。你們這一代呢?這位朋友回答說:他/她大有可能被當作神經病。 

我們用這個例子來區分六四鎮壓前後不同代際大學生的精神狀態。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大學生還是「天之驕子」,畢業之後大多包分配,有住房,收入穩定,也就是今天很多年輕人夢想的「進入體制內」。但是,他們反腐敗,反體制,要民主,爭自由,上街遊行。今天的大學生,畢業即失業,卷不動,躺不平,但是他們愛體制,護黨國,警惕西方,不願或者不敢抗議不公。 

這當然是一種簡單化的描述。從今年六月到本周之前,在鄭州,假如有大學生挨個寢室敲門說,我們騎(自行)車去開封吃包子吧,他/她也會得到熱烈的響應。 

「夢寐以求,愛和自由」 

事情緣起於鄭州四名女大學生,一時興起,夜裡騎車50公里,耗時三個多小時,從鄭州前往開封,吃了一頓灌湯包子。 

她們拍攝了影片,發布到社群網站平台,引得同學們紛紛效仿,開始陸陸續續,終於浩浩蕩蕩,多達20萬青年男女夜騎開封。 

集體夜騎像病毒一樣傳播開來。武漢、南京、合肥、成都等地大學生也紛紛跨上單車,據稱還有來自天津的大學生騎逾一百公里前往北京天安門廣場。 

對於這一「騎行」怪狀,開封和鄭州的地方政府剛開始莫名興奮,熱烈歡迎——既能振興旅遊經濟,又能提高知名度,何樂而不為?但是,當局很快意識到,讓年輕人群起上街,蜂擁上路,顯然讓人心驚膽戰。 

大多數騎行者不帶政治目的,認同的口號是「青春沒有售價,瘋狂就在當下」,甚至扯起大幅五星紅旗。但是,也有人含沙射影地詠嘆道,「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更有甚者,若干大學生掛出了呼喚自由的旗幟,例如「自由,我踏馬來辣(啦)」、「自由者無畏」、「夢寐以求,愛和自由」和「我他媽活一天燦爛一天」等等。 

「這個事件已發展成政治運動了」

對於年輕人的飽滿熱情和旺盛精力,專制強人可能為其所用,如中國歷史上的紅衛兵,德國歷史上的希特勒青年團。但是,今天的中共並不像它宣傳的那樣自信滿滿,大學生集體上街,只能讓他們想到六四和坦克。 

禁令比單車跑得更快。鄭州、太原、西安等地院校發文禁止跨地騎行;有的大學禁止學生擅自走出校園,除非得到學校簽發的「臨時出門證」;三大單車供應平台出台限制用車措施;媒體連續發表文章批評「夜騎」行動。 

「昨天不讓騎車,今天不讓走路」,鄭州一些地段實行交通管制,連走路都可能受到盤查和阻止。 

按照當局的邏輯,如此壯觀的集體行動,不可能沒有「境外勢力」的參與。果然,據報導,河南一所大學發通知說:「當然也有別有用心的反社會人員或者境外敵對人員的加入,想想當年香港的暴動,同學們就可以理解省教育廳和公安為何如此重視了!」還有校方在微信群組裡警告學生:「廳裡已經打過電話了,這個事件已發展成政治運動了,參與了一輩子都完了。」 

「吃完包子我們就返校啦」

四位夜騎先鋒女子大概並不知道,自從2003年12月習近平前往北京月壇慶豐包子鋪進行吃包子秀之後,「包子「就成了他的代稱之一——多見於X(原推特)等境外社交平台。 

X平台用戶「牆國荒誕字」製作了一首諷刺歌曲,其中唱到:「黨啊親愛的媽媽,您不要慌不要怕,我沒有說您的壞話,我只是想到開封吃包子,和同學們說說話。……開封的包子好吃個頭大,吃完包子我們就返校啦,您放心吧!」 

我仍然相信,中共對六四運動的血腥鎮壓,以及其後嚴絲密縫的洗腦教育,導致幾代大學生非常不一樣的精神狀態。但是,從白紙運動上海萬聖節的事實讓我明白,年輕人並不缺乏上街的熱情。 

有網民評論說,當局不怕他們「騎行」怪狀,就怕他們「舉紙」優雅。實際上,當局兩者都怕,因為這兩者之間共享著兩個大字,那就是「自由」。 
 

作者長平是中國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作家,六四記憶人權博物館總策展人,現居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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