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韓強調「影響最大化」

德國之聲：巴爾巴赫先生，南北韓合作經營的開城工業園區已經關閉兩個多月了。現在北韓方面表示願意與韓國進行會談，重啟該工業園區。對此您感到驚訝嗎？

巴爾巴赫：不驚訝，剛關閉時我就說過關閉不會是長期的。主要有以下原因：首先，南北韓兩國經濟上都從該項目上獲利。雖然相對於韓國的總外貿額而言，開城的貿易額數字並不大，但這裡畢竟有123家中小型韓國企業。

對於北韓而言，與該項目相關的北韓經濟發展關係著北韓新領導班子執政的合法性。他們此前把重點放在軍事發展上，進行了導彈試射和核試驗，可以說滿足了（合法性）軍事上的需要。然而相比較他的父親和祖父，金正恩更需要通過推動經濟發展來鞏固其政權。近來的一系列發展都與此相關，比如派特使出訪中國、與日本談判、向韓國發出積極訊號。

我認為，北韓政策有兩種基本風格：第一種是強調自主權最大化，我們在過去幾個月看到的都是這種政策的表現。而現在我們看到的是另一種，強調影響最大化。北韓希望在未來的發展中擴大影響力，現在必須重新把重點放在經濟發展上。

長期的停產給北韓帶來了多大的經濟損失？

對於北韓而言，同韓國合作本身就處於兩難的尷尬境地。全面合作對北韓政權穩定帶來潛在威脅。2008/2009年以來，特別是韓國軍艦"天安號"沉沒事件後，兩國在開城工業園以外的經濟合作急劇下降，而北韓則通過大規模加強與中國間的聯繫來彌補這一下降。儘管中朝貿易符合政治上"低風險"的原則，但僅僅和中國合作是不夠的。只要開城項目不被視為直接的政權威脅，北韓還是希望將它進行下去。

對於韓國而言，開城工業園由於多方參與，組織結構特殊。韓國現代汽車集團是主要投資方，總共123家企業，涉及多家保險公司。這些公司已經形成不同利益集團，向政府施壓以求盡快恢復生產。南北韓兩個互補的戰略在開城工業園區找到了交叉點。

是否可以算出停產究竟造成多少經濟損失？

由於例如過去兩個月公司是否支付租金這樣的問題沒有明確答案，具體經濟損失很難量化。我們得到了各種不同的訊息，其中的損失是顯而易見。53000名北韓工人的失業問題遠比直接財務損失更為嚴重。這其中很多人背井離鄉來到開城的韓國企業工作。如何處理經濟結構欠發達地區53000人的失業問題，這對平壤政府而言非常棘手。我認為，從長遠來看這個問題包含的潛在威脅比依賴南北韓持續合作實現經濟效益更大。

您認為這是否就是北韓此次主動尋求對話的原因？

肯定與此相關。總得來說，這次的提議體現出北韓希望把重心放在經濟問題上。正如剛才談到的，金正恩上台後軍事上的權力鞏固相對成功。而這次主動示好顯然與合法性、經濟利益等綜合問題相關。

除了經濟合作外，此次對話主題還涉及一個完全不同的领域：朝鮮戰爭中失散家庭成員的團聚。雙方在這方面的往來也已經停滯一段時間了。

確實如此。這個提議非常令人驚訝。值得注意的是：北韓非常關注韓國的政策動向。此次採取此步行動，旨在重新贏得韓國方面的支持。韓國新任總統朴槿惠反復強調人道主義原則。她聲稱要將人道主義與政治問題脫鉤，即便在安全問題沒有得到解決的情況下，依舊提供人道主義援助。

這和上屆政府奉行的人道主義服從於核問題的原則形成鮮明對比。李明博政府時，核問題決定了南北韓關係的方方面面。現在的問題是：韓國是否會堅持要求北韓對2010年"天安號"的沉沒和炮擊韓國延坪島進行道歉？下一步的關鍵問題是，韓國如何定義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韓國是否把自己看成是解決北韓核問題重要的一環，並據此處理與北韓的關係？

如果北韓僅把核問題看成是與美國的雙邊問題，認為韓國在其中的影響有限，雙方關係將會面對嚴峻考驗。另外一個重大問題是：如果北韓不同意無核化，朴槿惠政府將如何繼續推進南北韓關係？我認為北韓不可能會完全背離核發展道路。北韓有太多針對該成就的政治宣傳，這關係到金正日和他的"歷史遺產"，背離這一道路等於對這一歷史遺產提出質疑。

採訪記者：Esther Felden 編譯：萬方

責編：雨涵

巴爾巴赫（Eric Ballbach）是德國柏林自由大學的北韓問題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