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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 我是如何成為代孕母親的?

Mykola Berdnyk 採訪記者
2021年1月23日

成為代理孕母困難嗎?親生孩子和丈夫如何看待母親和妻子代孕?送走代孕孩子是什麼心情?一名烏克蘭代理孕母開誠布公地談論自己代孕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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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ihmutter aus der Ukraine Alina Stachorsjka NEU
亞麗娜‧斯塔楚爾斯卡已經代孕三次圖片來源: Privat

(德國之聲中文網) 過去數年間,烏克蘭約有1500名代理孕母為許多外國委託人誕下孩子,亞麗娜‧斯塔楚爾斯卡(Alina Stachorsk)也是其中一員。這名32歲的女子來自哈爾科夫市,育有兩個兒子,不久前剛結束第三次代孕。亞麗娜曾是售貨員,21歲時為一對來自愛爾蘭的夫妻產下一名男嬰,之後又陸續為一對德國夫妻和一對印度夫妻代孕,至今與部分客戶維持著友誼。與其他許多代理孕母不同,亞麗娜大方地告訴德國之聲她的真實姓名。但因為受到合約限制,她不能透露代孕價格。根據德國之聲從其他管道打聽到的消息,烏克蘭的代理孕母平均每次代孕的收入為15000歐。

德國之聲:您是怎麼成為代理孕母的?

亞麗娜‧斯塔楚爾斯卡:第一次代孕時我還很年輕。當時我和第一任丈夫的感情破裂,不得不離開他。我獨立撫養三歲的長子,沒有棲身之所。起初的半年我們住在我的祖母家。我試著求職,但我從沒受過職業培訓。後來我在廣告上看到了代孕項目。加入這個項目我就能支付房租。我帶著兒子一起到診所產檢,他會在走廊上等我。有時我會把他送去祖母那裡。

對您而言,成為代理孕母是否是艱難決定?

我當時毫不猶豫,因為我知道我是為了什麼這麼做。我當然也有點害怕,擔心自己年紀太小可能不會被錄用。但是一切都很順利,我生了一個孩子,後來又誕下第二個和第三個。

您的父母知情嗎?

知道。他們住在俄羅斯。他們移居俄羅斯時,我與祖母留在我生長的哈爾科夫市。

您的父母有什麼反應?

很好,完全沒什麼問題。我沒有隱瞞鄰居、朋友或親戚。有些人當然對我的觀感不佳,認為我販賣自己的孩子,諸如此類的。但是我的許多女性朋友,大概有10到15人,在我的推薦下也參與了這個項目。

常聽代孕診所說,代理孕母們是想幫助沒有孩子的夫妻。

老實說,我並不是想幫助沒有孩子的夫妻的德雷莎修女。我的出發點是想賺錢。這是實話。我到今日都還和那些父母們有聯絡,他們非常感謝我。我也很高興能幫助他們。但是我最主要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您不認為代孕是對女性的剝削?

當一名女性作出代孕的決定時,她當然也知道自己這麼做的理由。對方給了我一筆金額,我知道我能用這筆錢買什麼。我不認為這是剝削。

您是怎麼利用這筆錢?

第一次代孕後,我付清了一間三房公寓的一半款項,第二次代孕的收入用來支付一間兩房公寓的半數金額。之後我將兩間公寓都出售,買下了一間一房公寓,後來也賣了。拿到第三次代孕的錢後,我在哈爾科夫市買下一棟房子和兩輛車。如果從事其他工作,我是不可能在這些年裡賺到這麼多錢的。

Ukraine Kiew | Coronavirus | Leihmutterfirma
位於基輔的一家代孕中心,許多嬰兒正等待父母到來圖片來源: Getty Images/AFP/S. Supinksy

擔任代理孕母是否對您的身心造成負擔?

第一次挺艱難的。我在孕期裡惡心反胃,哪兒都去不了,我自己還帶著一個年幼的孩子。我只能枯坐在家中。第二和第三次因為已經有經驗,感覺較為輕鬆。唯一讓我感到不舒服的是每次產檢或打針都得去診所。我不怕抽血,但是怕打針。

什麼樣的針?

荷爾蒙。接受孕酮注射。

代孕期間有什麼限制嗎?

代理孕母必須照顧好自己,而且注意良好飲食。除了性行為、抽煙和喝酒,其他什麼都能做。

您的先生對代孕有什麼看法?

我們是四年前結婚的。最後一次代孕是在婚後,我先生當時強烈反對。但我對他說,我們別無選擇。他的鎖匠工作收入不穩定。我們育有一子,我無法去工作。但是我們要付房租,吃飯也要錢。等我做完各種檢查而且堅持不改變主意後,他終於讓步了。但是我懷著別人的孩子,這令他感覺很怪異。他還想要生個女兒,可是我已經不想再要孩子。我有兩個孩子已經足夠。他現在也能接受了。他有了一輛車而且很開心。

還發生過什麼爭執嗎?

完全沒有。每當我要去做超聲波檢查時,他都會送我去。如果我夜裡突然想吃鳳梨或石榴,他就會送到我面前。他把這次孕期看成是我們自己的孩子。

您在懷自己的孩子和"陌生人" 的孩子時,感覺有差異嗎?

有。我會感覺他們不是我的孩子,但是我會精心地對待他們。例如我在第三次代孕時,來自印度的委託父親會傳音樂來,是他用他們的語言唱的,讓我播給孩子聽。我必須承認,每個月我會這麼做一兩次,但不是每天。懷自己的孩子時,我會和他們說話。兩者是完全不同的。我知道我只是懷這個孩子,之後就要把他送走,句號。實話實說,我沒有任何愛的感覺。

生下孩子後也沒有嗎?

[短暫思考]當我見到最後一個代孕的孩子時,他正在育嬰室裡。我當時正在簽文件,此時那個小孩嬰哭了。沒有護士或醫生去看他,他們都在忙我的事情,處理這些文件。他們也不急著去給他奶嘴。我突然覺得孩子挺可憐的,想過去把他抱在懷裡。但是我被要求離開。後來我當然哭了一會。那很難受。

我出院後,我和先生去拜訪了孩子的父母,他們在哈爾科夫市租了一間公寓。我抱了抱孩子。那時候我的雙手開始出汗和發抖。我馬上將他還給他父親。然後我先生對我說。我們還是回家吧。

孩子的父母沒有去醫院嗎?

他的母親沒能在孩子出生時趕到哈爾科夫市,只有父親到了。小孩在出院前一直待在醫院。他的父親每天會來看望幾個小時。其餘的時間孩子都和醫生和護士在一起。

您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代孕時也有相同的感覺嗎?

第一次代孕時我完全無所謂。第二次時我還給寶寶喂奶了。孩子被帶走時,我心裡很難受,經常想起那個孩子。大約半年後,那對夫妻給我寄了照片,孩子會坐了,而且笑得很開心。我流下了眼淚,看到他我很高興。我想看到這些孩子成長,我想知道他們的未來會是什麼模樣。

您的兒子們知道這些孩子的存在嗎?

小兒子不懂這些事,他還不滿四歲。大兒子知道。他不記得我第一次代孕的事,那時他還小。但他還記得第二次代孕的那對委託父母,因為他們曾經來訪還送給他禮物。他知道我懷孕了,也知道原因。

您與那些父母還有聯絡嗎?

第一次代孕時,我是在生產後才認識孩子的母親。她來自愛爾蘭。我們已經沒有聯繫了。但是另外兩對父母和我還保持聯絡。2013年我第二次代孕,為一個德國家庭生了個男孩。我們會用WhatsApp寫簡訊。去年10月,他們時隔7年再次來到哈爾科夫市。他們想讓那個男孩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讓他認識我。但那名母親還不敢告訴他全部的真相,以及我的真實身份。我被作為朋友介紹給他認識。
  
您有受邀到德國嗎?  

他們邀請我去,但是我基於某些理由不敢前往。我為那對印度夫妻生的男孩剛剛5個月大。他的父親經常用WhatsApp傳照片給我。每次我都會祝福他們平安健康。

您想第四次代孕嗎?

我想。如果以我的年紀和生產的次數還能獲得錄用,我願意再代孕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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