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不能只掐中國脖子 美國得保持科技領先

(德國之聲中文網) 德國之聲：您認為美國在特定科技領域增加研究經費到底有多重要？這樣做能否進一步鞏固華盛頓在這些領域的全球領導地位？

卡普裡：我認為這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我們看一下中美之間「混合的（Hybrid）」冷戰，我談「混合」的意思是，有各式各樣組合的事情正在發生，這樣的往來還在持續。但，在非常具有戰略性意義的領域，不單只有競爭，地緣政治的系統性競爭也正在發生，尤其像是在半導體這樣涉及軍事和商業兩用的技術領域。

當前不僅只有戰略性脫勾，從競爭的角度上來說，我們還看到戰略能力丶價值鏈和生態系統的分隔措施。我並不是說一定會有一個完全丶徹底的脫勾，但在生產自己的戰略產品與材料這方面，很明顯的是美國和中國之間會越來越有區隔，當然，這取決於不同的產業。

另一件事情是，如果你正在尋找一種遏制的方法，試圖阻止対手獲得某一項特定的知識或能力，這其實是一種很粗糙的暫時性舉措。舉例來說，當半導體供應鏈被「武器化」，美國切斷了對華為的晶片供應，確實華為就沒有辦法繼續擴大5G網路丶不能販賣更多手機了。但，這些都是很初級的暫時性措施，長遠來看不會成功，因為最終不管要花十年或是二十年，中國都會想辦法大規模生產製造先進晶片。

那問題就來了，你在一場賽馬比賽中是要更努力讓你的馬跑的更快？還是要更努力去絆倒対手的馬？很明顯在這種「混合的」冷戰背景之下，可能兩者都要有一點，就是你不能只選一邊做，任何一方有責任得花上更多的時間丶精力，讓自己的馬能跑更快。

確實，美國和其盟國們都試圖繼續阻撓中國在戰略領域的能力和進展，但是若他們只做這件事，這個政策會失敗的。因此，美國必須要繼續思考，如何讓自己的這匹馬跑得愈快愈好。盡早取得領先優勢，就能擴大這樣的領先，保持競爭力和創新才是長期的解決方案，要保持領先，而不是試圖絆倒対手。

德國之聲：舒默立定法案的目標是要超越中國，他也提到在半導體丶 5G丶量子計算這些領域上，美國都應該投入更多的資金進行研究。我們觀察中國當前的能力和位置，您認為中國在未來十年內，哪個領域真正有機會趕上美國？

卡普裡：我認為中國最致命的弱點是半導體，而且這個問題會繼續存在，他們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當我們談到半導體的時候，其實是在談一整個價值鏈，從研發到設計涵蓋一整個領域的專門知識，在這方面，美國依然處於領先地位，也有進行大規模生產的晶圓廠，只是有些公司已經把大量製造外包到像是台積電這樣的公司了。

下一個十年我們會看到的是，美國會希望把製造帶回美國，歐洲也會希望建立一個自己的晶片生態系統，日本也會考慮這樣做，本質上這就是一個戰略性產業，雖然中國明顯落後，但它們還是會繼續嘗試。

5G領域而言，對中國來說確實有點進退兩難。當你談到5G丶甚至人工智慧（AI），人工智慧是中國已經取得大幅領先的領域，他們就是在那了，甚至量子運算他們都有潛力領先。但，沒有半導體的話，所有的這些都運轉不起來，半導體等於是中國的命脈。整場科技競賽裡，美國現在仍然掐住了中國的脖子。

要牢記的是，在這場科技競賽裡，首先是得保持領先。其二，這是一個分隔型態的戰略型產業，你要減少單一來源的供應鏈風險丶減少制裁和出口管制的風險。未來不會再有單一來源了，你要盡可能接近市場以減少地緣政治或天災風險，重點是要在當地生產，越接近市場越好。

德國之聲：川普政府和拜登政府在對中國的貿易議題上，實際上會有什麼樣的不同？兩屆政府面對中國崛起，似乎都採取了強硬的態度。對川普政府來說，最明顯的例子就是貿易戰，我們現在也看到拜登政府與美國民主黨議員對中國有一些新的展現。我們可以期待拜登政府採取更為謹慎的對抗方法嗎？

卡普裡：確實是這樣的，我會把它定義為外交渠道。過去川普时代的推特外交已經結束了，美中關係當中那種尖銳丶粗暴語氣的政治戲碼已經到此為止。當然，拜登政府有一個完整的外交工具，包括美國國務院人員的重新配置，美國政府也在重新鋪設亞洲的關鍵職位。

實際上，美國對中國的方針沒有改變，只是拜登政府處理中國事務會更加地有條理，也會有一個更連貫丶可執行的戰略，這也是為了與中美冷戰當中的這個世界進行交流。拜登政府得要平衡貿易和經濟關係與機會丶達到互利的雙贏，也要加強戰略防禦與規劃我們所討論的這些事情。

卡普裡 (Alex Capri) 是新加坡國立大學商學院的高級講師，也是全球貿易諮詢機構韓禮士基金會 (Hinrich Foundation) 的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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