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電影節「論壇」放映中國影片

當 越 來 越 多 的 平 凡 百 姓 自 己 扛 起 攝 像 機 對 准 鄰 居 老 李 或 者 小 趙 的 時 候 ， 權 威 的 電 影 人 不 由 得 要 皺 一 皺 鼻 子 ，在 抽 動 鼻 子 的 瞬 間 ， 他 們 卻 也 同 時 暴 露 了 自 己 無 法 隱 藏 的 汗 顏 ， 那 塊 電 影 藝 術 的 聖 土 上 突 然 間 擠 滿 了 稚 氣 未 盡 的 業 余 創 作 者 。

數 碼 攝 像 機 的 逐 漸 普 及 使 拍 攝 變 得 簡 單 ， 廉 價 ， 人 們 不 再 需 要 因 為 申 請 拍 片 而 磨 破 嘴 皮 ，走 細 雙 腿 ，那 些 有 心 的 人 舉 起 攝 像 機 ， 對 准 目 標 就 可 以 開 始 創 作 了 。 之 所 以 想 創 作 是 因 為 有 了 思 考 ，在 終 於 吃 飽 了 飯 之 後 ，人 們 開 始 感 受 到 另 一 種 本 能 在 蠢 蠢 欲 動 ，人 們 想 要 獲 得 對 現 實 生 活 進 行 思 考 和 表 達 的 自 由 。

1998 年 柏 林 電 影 節 上， 賈 樟 科 選 擇 業 余 演 員 拍 攝 的 「 小 武 」第 一 次 運 用 紀 錄 片 一 般 的 現 實 主 義 向 中 外 觀 眾 展 示 了 中 國 百 姓 的 日 常 生 活 。 如 果 說 那 一 次 是 中 國 電 影 創 作 平 民 化 的 開 始 ， 那 麼 2002 年 柏 林 電 影 節 的 中 國 影 片 則 展 示 了 這 種 平 民 化 過 程 的 長 足 發 展 。

「 鐵 西 區 」

王 兵 拍 攝 的 長 達 300 分 鐘 的 記 實 片 「 鐵 西 區 」記 錄 了 沈 陽 重 工 業 區 在 時 代 變 革 中 的 演 變 和 工 人 們 的 遭 遇 。高 大、空 無 一 人 的 廠 房 幽 幽 地 泛 著 藍 光 ，生 鏽 失 修 的 機 器 散 落 其 間 ， 玻 璃 窗 早 已 破 碎 成 讓 寒 風 出 入 的 大 洞 ， 廠 房 地 面 上 結 了 一 層 厚 厚 的 用 榔 頭 砸 也 砸 不 破 的 冰 。 工 廠 的 機 器 零 件 被 人 當 作 廢 鐵 賣 ， 三 塊 錢 一 斤 。工 人 們 跪 在 地 上 乞 求 廠 裡 把 他 們 買 工 廠 債 券 的 錢 還 給 他 們 。

王 兵 用 錄 像 機 陪 伴 著 這 些 工 人 ， 和 他 們 共 同 生 活 了 兩 年 ， 他 無 意 去 評 說 ， 只 是 想 作 記 錄 者 ， 因 為 他 無 論 如 何 也 做 不 到 閉 上 眼 睛 不 去 看 那 些 遍 地 皆 是 的 工 人 。 王兵說：

「如果不理解拍攝對象的命運，你就很難接近這些人。我覺得，我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感覺很踏實。當你看到他們的真實生活時，會感到，我們的父輩是怎樣生活的。」

「今年夏天」

新 一 代 的 導 演 把 目 光 投 向 社 會 的 各 個 角 落 ，年 輕 的 女 導 演 李 玉 在 她 的 影 片「 今 年 夏 天 」中 表 現 了 一 對 女 同 性 戀 者 的 故 事 ， 兩 位 在 現 實 生 活 中 就 是 一 對 伴 侶 的 女 孩 子 演 出 了 本 片 的 主 人 公 。 故 事 中 大 象 飼 養 員 小 群 的 媽 媽 天 天 逼 她 結 婚 ， 殊 不 知 自 己 的 女 兒 只 愛 女 人 。 小 群 一 面 頂 著 各 方 的 壓 力 ， 一 面 率 性 地 深 愛 著 小 鈴 。 本 片 表 現 的 女 人 之 間 的 愛 同 樣 充 滿 微 妙 ，這 種 愛 中 也 有 滿 足， 也 有 背 叛 ，也 有 傷 害 。

李 玉 在 偶 然 接 觸 到 女 同 性 戀 者 後 ， 發 現 她 們 之 間 愛 情 的 豐 厚 非 常 值 得 記 錄 ， 於 是 就 想 拍 攝 這 個 不 為 世 人 所 知 的 處 於 弱 勢 的 群 體 。

「秘 語 十 七 小 時」

這 段 場 景 出 自 章 明 的 影 片 「 秘 語 十 七 小 時 」。 四 川 巫 山 地 區 的 警 察 於 棟 和 從 北 京 回 來 度 假 的 中 學 同 學 聚 會 ， 十 年 前 初 戀 情 人 的 出 現 打 破 了 他 平 靜 的 生 活 。 這 些 北 京 有 錢 人 的 生 活 方 式 和 他 自 己 的 生 活 形 成 強 烈 對 比 ， 他 被 攪 起 波瀾 的 內 心 再 也 無 法 恢 復 以 往 的 狀 態 ， 所 有 的 遺 憾 和 無 奈 一 起 湧 上 心 頭 。

本 片 的 故 事 情 節 簡 單 ， 節 奏 緩 慢 ， 推 動 故 事 進 展 的 不 是 一 般 電 影 情 節 的 發 展 ， 而 是 影 片 的 細 節 和 道 具 的 運 用 。於 棟 在 失 落 的 同 時 並 不 知 道 這 些 發 了 財 的 北 京 人 也 有 自 己 的 煩 惱 ， 也 許 是 因 為 再 也 找 不 到 可 以 滿 足 的 物 質 願 望 ， 他 們 的 言 行 始 終 發 散 著 一 種 深 重 的 無 聊 ， 只 有 在 游 泳 、 抓 蚯 蚓 、 曬 太 陽 才 能 暫 時 解 脫 他 們 的煩惱。 章 明 的 目 光 捕 捉 到 在 社 會 變 化 中 大 城 市 和 小 地 方 人 物 心 態 發 展 的 微 妙 ，他 用 安 靜 的 電 影 語 言 表 現 了 人 們 內 心 喪 失 信 念 以 後 的 動 蕩 。章明說：

「這和中國發生變化的大背景有關係。過去我們都是在圍繞政治中心做任何事情的。現在不一樣了。這是變化，也是進步。但這也給許多年輕人一種找不到方向的感覺。以前的許多價值觀和價值體系都已崩潰。那麼這是需要精神來填充的。這便是最大的問題。」

本 次 參 展 的 許 多 中 國 影 片都 是 導 演 們 的 第 一 部 作 品 ， 他 們 的 影 片 反 應 了 變 化 中 的 中 國 各 個 不 同 角 落 的 聲 音 。 英 寧 的 「 希 望 之 路」 拍 攝 了 四 川 農 民 坐 火 車 到 新 疆 摘 棉 花 的 情 景 ， 杜 海 濱 的 鐵 路 沿 線 記 載 了 陝 西 寶 雞 一 帶 無 家 可 歸 少 年 的 流 浪 生 活 ，這 些 來 自 百 姓 底 層 生 活 的 影 片 第 一 次 集 體 發 現 並 實 現 了 電 影 的 記 實 功 能 ， 電 影 不 再 是 藝 術 家 創 作 藝 術 品 的 專 利 。 這 些 年 輕 創 作 者 對 表 現 生 活 的 渴 望 ，無 疑 是 思 想 覺 醒 與 思 想 自 由 的 進 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