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西藏的自由,就沒有中國的自由" - 日內瓦漢藏討論會

儘管西藏精神領袖達賴喇嘛一貫堅持，他並不尋求西藏獨立，而只是希望藏人能夠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框架內實現宗教和文化上的自治。但北京政府仍堅持稱達賴喇嘛試圖"分裂祖國"。達賴喇嘛表示，去年的西藏事件，前不久的新疆事件，以及內蒙古民眾中也普遍存在的不滿均顯示，中國政府的高壓政策是不能促成長久穩定的。他對中國政府缺乏談判誠意表示非常失望，但同時強調，在此背景下，民間的交流顯得尤為重要。日內瓦漢藏討論會的開幕式上，達賴喇嘛發表即興講話時表示：

„政府歸政府，民眾是民眾。去年發生西藏危機以來，我曾多次公開表示，我們對共產黨專制政權的信心已經越來越小，但我們對中國民眾的信心卻從來沒有動搖過。我利用各種機會，同中國民眾尤其是知識分子進行接觸，反響是很好的。這次會議上，我也希望大家暢所欲言，能提出解決西藏問題的建議，包括建設性的批評意見。"

本次漢藏對話由國際和解協會和瑞士西藏友好協會聯合舉辦。瑞士生活著大約四千名藏人，擁有繼印度和美國之後規模最大的流亡藏人社團。西藏友好協會主席塔克桑是六十年代初來到瑞士的第一批西藏難民。他表示，藏人在瑞士成功地融入當地社會，以及歐洲的一體化發展均顯示，不同民族，不同宗教間的和睦相處是完全有可能的。國際和解協會主席聖西森表示：

„對話的目的就是尋求真理。而在發生衝突的情況下，爭執各方都會堅持自己是擁有真理的一方，而通過對話，每一方都有機會表述各自所堅持的真理，同時也可以聽取對方的真理。"

會議新聞組負責人貢嘎扎西表示，他們除了邀請海外華文媒體記者採訪本次會議之外，也曾向中國各官方媒體駐外記者發出邀請，希望對本次漢藏對話予以報導。但早在會議召開的前一天，中國官方媒體就已經為本次會議定性。除了繼續指責達賴喇嘛"挑撥藏漢關係，破壞藏漢團結"之外，也將與會漢人代表一股腦稱之為"動亂分子"。中國中央電視台八月五日在新聞聯播中播發了這篇新華社的專稿：

"去年拉薩"３‧１４"暴力犯罪事件後，達賴喇嘛同海外一些以"民運"自詡的動亂分子的關係突然紅火起來。達賴在一些國家竄訪，每到一地，都要專門安排同這些人見面，或聯袂出場，或關門密談。最近又傳出消息，達賴將同這些人聯手在歐洲某國召開 "全球藏漢大會"，在印度達蘭薩拉召開"２００９中國民運全球代表大會"，儼然已經是一個鼻孔出氣。..."

不過，對於這類指責，西藏精神領袖達賴喇嘛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他對華語媒體的記者們表示：

"我認為，海外華人大多數是非常熱愛自己民族，熱愛自己文化的人。我不覺得這是一些要顛覆祖國的人。我希望各位記者在本次會議期間多聽多看，看看大家都討論了什麼，是不是要顛覆國家，然後作一個客觀公正全面的報導."

出席本次會議的漢族與會者大多數是海外流亡者，他們對專制體制和民主政治都曾有過親身的經歷。因而一些與會者認為，西藏問題的根源在於中國僵化的政治體制，一旦中國走向民主，西藏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來自美國的華人學者楊建利長年以來一直在關注著中國的民主化進程，由他發起成立的21世紀中國基金會的宗旨就是要"推 動 民 主 變 革，促 進 族 群 和 解，建 立 憲 政 民 主"。此前，他曾多次舉辦過有漢人，藏人，維吾爾人和蒙古人參加的族群青年領袖研討會，希望在各民族的共同參與下尋求解決中國民族問題的出路。楊建利對達賴喇嘛提出的在中國現行憲法框架內實現西藏真正自治的主張並不贊同。他表示，在越來越多的漢族人對專制體制提出質疑，要求修改憲法，推行民主的大背景下，藏人認同現行中國憲法的做法顯然是不合時宜的。他說：

"零八憲章公開提出了聯邦制的設想，我想這同當年嚴家其等人起草憲法草案是有一定關係的，是有一定傳承的。在這種背景下，如果達賴喇嘛及其流亡政府認為只能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的框架下解決西藏問題的話，那麼我自己感覺這是一種時空的錯過。因為，漢族老百姓已經開始進行憲政運動，憲政運動最後的結果可能就是拋棄現行憲法或者修改憲法。"

前中國社科院政治研究所所長嚴家其八十年代期間，曾是中國政府的重要智囊。89年六四事件後，被迫流亡國外。九十年代初期，就曾提出建立中華大聯邦的構想。主張以聯邦形式促成各民族的和睦共處和共同發展，並進而實現台海兩岸的和平統一。嚴家其表示，中國從古至今，一直存在兩大弊端：一是專制獨裁，一是中央集權。而這兩大弊端又必然地造成了王朝不斷暴力更迭的循環和國土不斷分裂和重新統一的循環。而要打破這種循環只有一個途徑：那就是以"民主制"代替"王朝循環",以"聯邦制"打斷"分和循環"。嚴家其認為，達賴喇嘛以及藏人尋求自治的努力實際上也是一種維權運動，目的是獲得中國憲法所賦予他們的自治權利。他說：

"中國憲法的許多規定和條款實際上是很民主的。序言雖然強調四項基本原則，強調共產黨的領導，但序言是沒有法律效力的。而條款是有法律效力的，只是沒有得到執行。憲法規定了結社和言論自由，規定了民族的自治權利。所以，達賴喇嘛和西藏流亡政府實際上是在進行維權努力。"

除了在現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框架內，實行名副其實的是否具有現實可行之外，所謂的大藏區問題也是很多與會者關心的問題。旅居瑞典的華人女作家茉莉在會議期間，致函達賴喇嘛呼籲在同中國政府談判時修正策略，放棄有關藏區面積的要求，因為， "大藏區"問題不但難以被中國民間廣泛接受，也為中國政府拒絕談判提供了藉口。

„他們希望所有的藏區，即我們所說的大西藏，實行自治。這樣談判將很難進行下去，因為中國政府決不會容許這樣做。所以，我建議西藏流亡政府暫時擱置這一要求。擱置並不是放棄。雙方應當在最大公約數的基礎上繼續談判，而當前最大的公約數就是人權。"

"大藏區"這一概念去年開始頻繁出現在中國官方媒體，達賴喇嘛同海外華人接觸時也經常被問及這一問題，本次漢藏討論會也不例外。達賴喇嘛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

"所謂大西藏可能在概念上有些不清楚。提到大西藏，有人會覺得西藏變大了，事實上中國法律對藏族自治區，自治州以及自治縣的範圍有明確的規定。我們追求的是在所有上述藏區實行文化自治，並不存在大小藏區的問題。我們沒有尋求西藏的獨立，而是為了更好的保護西藏的宗教和文化，爭取中國憲法所賦予的自治權利。"

會議最後一天，與會代表就一份共識草案展開激烈討論。少數民族是否應當具有"民族自決權"的問題一度引起爭議。有代表認為，自決權將導致國家分裂，因而不會被大多數的漢族民眾所接受。來自澳洲的前北京大學法學家袁紅冰對此不以為然，他說："有關自決權的爭論是完全沒有必要的。自決權是一種天然的權利，是一個民族的基本權利。我們怎麼連藏人的自決權利都不敢承認？那漢人應不應該擁有民族自決權呢？那既然漢人應該由民族自決權，為什麼藏人就不應該有民族自決權呢。民族自決權和民族自治權衝突嗎？毫不衝突，因為民族自決權是民族自治權的前提。"

不過，最後表決通過的最終文本中，仍以民族自治取代了民族自決。美國紐約市立大學的夏明教授宣讀了本次漢藏討論會的共識文件。

"... 西藏問題的根源，不在於藏漢兩個民族的衝突，而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對西藏實施的專制統治和文化上的種族滅絕。

2，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所宣稱的"西藏自古以來是中國的一部分"與歷史事實不符。

3，西藏的文化，宗教，語言和生活方式面臨被滅絕的危機。

4，藏人的民族自治權，政治選擇權，宗教信仰的權利，言論自由權利等基本人權都受到剝奪。

5，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所控制的官方媒體，歪曲西藏問題的實質，挑動漢藏民族的對立。..."

共識文本最後寫道：此次漢藏會議的共同願望是：讓藏人獲得自由，避免西藏文化被滅絕的命運。我們有一個基本的信念：自由乃是最高價值，西藏文化是人類多元文化中的瑰寶；沒有西藏的自由，就沒有中國的自由；西藏文化被滅絕不僅是藏人的悲劇，也是華人的恥辱，更是人類不可彌補的精神損失。

作者：代英

責編：謝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