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政府高壓統治 緬甸人「潤」向何方?
2023年3月25日(德國之聲中文網)乍一看,仰光似乎與新冠疫情和政變之前沒什麼兩樣。清晨和傍晚,汽車擠滿了城市的主要街道。夜晚,大金塔的金頂照耀著這座城市。
周末,情侶們手牽著手沿著茵雅湖散步,而中產階級購物者則前往現代化的購物中心,甚至包括「緬甸廣場」(Myanmar Plaza)購物中心——2021年緬甸政變發生之後,該購物中心因與軍政府關係密切而遭到抵制。
然而,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座擁有 730 萬人口的城市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每個主要十字路口都豎起了混凝土掩體,並配有沙袋。建築窗戶上掛著綠網,用來掩飾房間裡可能駐守的武警。
很明顯,至少有一些掩體被武裝人員佔領了,因為不時有步槍槍管伸出沙袋或藍灰色迷彩頭盔放在沙袋上。
長期維穩的大都市
在仰光呆了更多時間後,你會發現,這座城市明顯不像其他東南亞大都市那樣充滿生活氣息和繁榮的商業景象。
在城市的任何地方,都可以見到廢棄的建築項目。它們提醒人們,由於當局的維穩需要,這裡的經濟發展正處於停滯狀態。
然而,「正常」的犯罪行為在緬甸大行其道。一位仰光居民匿名告訴德國之聲,警方沒有足夠的資源。該男子說,他在自行車失竊後報了警。通常,人們不再信任警察,但這名男子和附近的警察是老相識了。警察也想幫忙,但告訴他人手不夠。警察們都忙於執行夜間宵禁或搜尋軍政府的反對者去了。
目前,仰光從午夜到凌晨四點實施宵禁。如果你在這段時間從飯店房間往外看,這座大都市空無一人。一輛載有五六個武警的皮卡時不時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巡邏。整個街區都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一潭死水的經濟
仰光最貧困地區的生活變得越來越令人絕望。成千上萬的民眾忍飢挨餓。儘管沒有確切的數字,但失業率顯然在急劇上升。
大量難民從烽火肆虐的內戰地區逃往仰光,進一步增加了貧困社區的壓力。
一名男子匿名告訴德國之聲,出於安全原因,他的整個大家庭都從戰火連綿的欽邦逃到了仰光,只有兩個叔叔留在那裡看守房屋和財產。
即使是有工作的人也必須謹慎應對艱難的經濟環境。
自政變以來,仰光的工業園區一直缺乏訂單。在德國之聲得以訪問的一家電子零件公司,產量下降了 70%。
工廠大樓的大片區域閒置著。一位企業管理者告訴德國之聲,在生產區的其他工廠,情況也沒有什麼不同。儘管如此,他仍然能夠留住所有工人——但沒有因為通貨膨脹而加薪,這相當於工人收入損失約 30%。
停電是企業面臨的另一個問題,企業需要承擔柴油發電機的成本,從而增大了生產成本。
軍政府顯然沒有履行其對公眾的職責。它不保護公民免遭盜竊和搶劫,無法為他們供電,令經濟停滯不前。
即便是基礎設施項目,例如貫穿仰光奧加拉巴鎮(Okkalapa)北部和南部的新公路,軍政府將其作為形象工程來推動,最終也表明緬甸的國家職能基本上蕩然無存。
一位男子對德國之聲調侃道,新公路設置的路燈可能更主要是為了張貼標誌和廣告,因為大部分時間都沒有電。
「潤」往國外、酒精還是毒品?
此情此景之中,德國之聲在仰光採訪的大多數人表示他們感到擔心、沮喪、疲憊和沮喪,也就不足為奇了。
那些在 2021 年春夏和平抗議遭到暴力鎮壓後加入武裝鬥爭的人現在大部分被趕出了仰光。
目前,很少有針對接近軍政府的軍官或政客的襲擊或破壞行為。
三指敬禮(抵抗的標誌)或革命口號的涂鴉在仰光的任何地方都看不到了。武裝鬥爭已經從城市轉移到緬甸邊境地區。
那些有錢、具備必要的語言能力和專業技能而且不是必須要留在國內的人,都紛紛「潤」出緬甸。
為了得到簽證,日本、韓國和德國的大使館前經常會出現以年輕人為主的排隊長龍。
每月有數千名難民抵達泰緬邊境的泰國城鎮湄索。這裡已成為緬甸的反對派的非官方首都。
聯合國人權理事會指出,在 2021 年 2 月至 2023 年 1 月的政變期間,至少有 72,000 人離開緬甸。
據受訪者稱,對於那些無法離開該國的人來說,另一種逃避方式是酗酒和吸毒,這種情況已大大增加。
在新開張的酒吧和俱樂部,比如位於Pho Sein路上的「Octoholic」——入口上方的巨型章魚雕塑手裡拿著泡沫啤酒杯——年輕人喝得酩酊大醉。
自政變以來,毒品——尤其是甲基苯丙胺和海洛因——基本上不受阻礙地從位於緬甸、泰國和寮國之間所謂的金三角地區的臭名昭著的「毒品廚房」進入這座城市。在這裡,警察對毒品視而不見。
「潤」向宗教和藝術
其他一些仰光居民正在轉向宗教。德國之聲採訪過的許多佛教徒都說他們會更加頻繁地前往佛塔,並開始每天打坐。
「這是一種療法,尋找內心的平靜。」一名男子說。正如德國之聲所觀察到的那樣,周日的彌撒和教堂服務也很受歡迎。
與此同時,一些歷史悠久的藝術畫廊重新開張,而且出現更多新開業的藝術場所。藝術品市場繁榮,藝術品高價出售。不知名藝術家的作品售價也能高達 50,000 美元。
洗錢可能背後的原因之一,因為在疫情封鎖和政變後的宵禁期間,洗錢變得很困難。無論如何,藝術品價格上揚,藝術家何樂而不為?
「藝術家可以恢復工作和買賣是件好事。藝術打開了一個空間。」一位藝術家告訴德國之聲。他的意思是,一個自我表達和處理創傷的空間。「人們在屏住呼吸幾個月之後,又開始呼吸了。」
德國之聲詢問另一位居民,仰光是否正在恢復正常生活,他答道:「沒有人願意生活在軍隊之下,但我們必須生活。」
註:為了撰寫本篇報導,德國之聲在仰光對當地記者、知識分子、藝術家、企業家、非政府組織工作人員、學生、分析人士以及大使館和其他機構代表進行了大量採訪。由於安全原因,文中隱去受訪者詳細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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