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之声中文网)这个星期,一则大学教授轻生的新闻,引起了海内外香港人以及华人圈的关注。事后警方和城大都证实了死者的身份,而香港媒体普遍报道的版本是,“初步调查显示,59岁死者曾就精神健康事宜寻求专业人士协助,最近也曾透露对身体健康及工作问题感到忧虑或困扰”。
海外媒体则提到,李衍桦教授生前留下了“遗言”,来源自“网上有人流传李生前在朋友圈发的一封帖文”,但没有具体的发文时间;流传的网络截图,其实也无法辨认是否李教授的帐户。
网传的遗书内容非常悲壮,关键内容节录如下:“离开四大的那一天,香港《基本法》23条‘立法尘埃落定,天空灰蒙蒙的’,从2019年春天那场风波开始,‘我没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作为失落的一代,我对于香港的明天不再有任何期待。”
“我走后请把我的骨灰撒向大海,‘原谅我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如果想念我就来这里看看吧。”
“我想被火车碾碎的感觉应该和被坦克碾碎差不多吧⋯⋯能在这座我深爱过的、和我‘同岁’却日渐衰落的城市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大概也是一种浪漫吧。”
由于“遗言”明白表示了“2019年”、“23条”、“坦克压碎”、“失落一代”,等于是有知识份子用生命对香港被暴政摧残作出生命控诉,一下子就引爆了舆论闗注。
这时候,你看看香港媒体无人提到这封遗书,又觉得非常不寻常,但放在国安环境下,又觉得这才是正常,谁敢提这封控诉的遗书啊?
没想到,警方在沉默数天后,忍不住发文回应,指责网上有人散播李教授自杀的不实图片,作出并无事实根据的不负责任言论,表示强烈谴责,并呼吁市民小心分辨网络资讯的真伪。
这一下,似乎又证实了,这则遗书,可能是真的。因为大陆舆论生态,“谣言”有时是“遥遥领先的预言”,而当官方“辟谣”,往往又是用权威证实这条谣言是真实的,所以官方才要否认。
今天,香港警方高调“辟谣”,是否变相证实了遗书的真实?
外界很难判断,因为“遗书”太多不明的真相,例如没有作者姓名或身份的辨认,内文提到的“离开四大”的“四大”指的是甚么?是否土木工程的某些特定术语?和香港同岁的“同岁”,也和李教授59岁的年纪难以对照吻合,这些都令人无法百分百认定这封遗书的真伪。
但这件事,也说明了香港的生态环境巨大转变。例如,这件事既然在海外炒作得如此沸腾,为何香港媒体,都不敢引述这个“消息”?如果说,这是因为香港传媒有较高的道德伦理,未经证实消息不敢引用,但也应该引起媒体的重视,至少应该派记者向李教授的家人考证。
没有政治遗书,就是一宗悲剧;如果有政治遗书,就多了一层政治控诉的意味,对新闻报道而言,是更有公众性的一个角度,为何偏偏就不去跟进?
所以,即使这封遗书最后原来是伪造的,你也会看到,香港的舆论生态,在某些敏感领域,只能等“官方定案”。
官方有无权威辟谣呢?经历了2019年的风波,香港警方的公信力实在是有目共睹,辟谣的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
最重要一点,这封“遗书”就算不属于李教授,就当是有人创作出的一封帖文好了,但内容字句、感受情绪,似乎都比官方的“由治及兴”来得真实入骨。
你问问香港市民,有几多人2019年后,没有真正快乐?有几多人觉得香港是灰蒙蒙一片?几多人觉得自己是失落一代的香港人?
不是每个人都会把这种负面想法放到最大,甚至有轻生这么极端的念头,但这篇不知真伪的遗书,所透露出来的“灰色”感觉,绝对比起官方所宣讲的“由治及兴”、“日夜都缤纷”来得更真实。
站在新闻角度,有必要考证这封遗书的真伪,这关乎对死者的尊重,不能任意把政治意图寄放在逝者身上;但若是站在香港这个城市的情绪面向角度,这封信却是无比真实,把香港人的心情反映折射。
曾志豪是香港媒体人,曾任职香港电台,担任时事讽刺节目《头条新闻》主持人。目前旅居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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