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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融入史:公主楼

2018年12月8日

每座中国的大学都像一个独立的世界。学生宿舍楼建在校园里,男女生泾渭分明。但是据张丹红的经历,学生们懂得如何逾越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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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 Danhong Portrait
作者张丹红图像来源: vvg-koeln

(德国之声中文网)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私人空间,因此我们也没有感到缺少它。我们当时6人一个房间,与外国语学校时的8人间相比是个明显的改善。与我同房间的5名学生都是初学德语者。她们很高兴有我这样一个义务辅导员。睡我上铺的女孩子很快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她不仅能歌善舞,还有一个位居要职的表哥 - 他是食堂里负责盛饭的师傅。

中国人说:"民以食为天。"读大学期间,它 成了我的座右铭,因为那时候我总是犯饿。与我同屋的也有同感。很快我们便发现了我们宿舍优越的地理位置:楼的侧面是食堂的大白菜储备,而我们就在一楼最靠近侧门的地方。换句话说,没有人比我们距离那座被塑料布遮盖的白菜堆更近。在一个寒冷的晚上,我们6人一致决定利用这个得天独厚的战略性地位。我们 分成三个小分队,一个负责站岗,第二个"取"白菜,第三支分队在房间里烧水、煮面和准备碗筷。我不记得享受过那么美味的白菜面汤。

Deutschland Chinakohl auf Wochenmarkt
冬储大白菜:中国北方冬天的特色图像来源: picture alliance/dpa/H. Hollemann

铁面无私的大妈

我们特别要小心的是那位楼管老太。她没事儿就围着宿舍楼转悠,到晚上11点准时给三个门(一个正门、两个侧门)上锁。这条规定对谈恋爱的同学特别残酷,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恋人身上,而不是钟表。这样,每晚11点后,楼门两侧总聚集着两拨人:想回宿舍的女同学和不得不出去的男同学。至于让同学们哀求多少时间,那就要看老太太的高兴了。

由于爱情激发创造性,男同学很快发现二楼女厕所北侧的水管直通外面的世界。据说也有热恋的男生以此为秘密通道半夜爬进楼里。没有听说管道里因为双向"行驶"而发生堵塞。

并非只有我们的宿舍楼难以适应11点关楼门的规定,不过我们楼的问题尤其严重,原因是楼里住着不少外语系的漂亮女生,是全校男同学向往的"公主楼"。

砸烂封建牢笼

当时北大学生会副主席是一位具有演说才能的社会学系学生。他曾多次要求校领导取消11点关门这个在他眼里有损人的尊严的 规定。有一天晚上他正好从我们楼前路过,目睹两位夜归女生和楼管老太之间的争吵。他请求老太开门未果,于是发表题为"我今天要砸烂这个封建牢笼"的即兴演说。在几十名围观者的热烈掌声中,这位真正的女权主义者用鞋底砸开了锁。

满脸狐疑的老太打电话叫来几名校卫队员。要知道他们可不是吃闲饭的,眼看就要大打出手。我们反封建的英雄亮出自己的身份,并请来了校保卫部长。这位领导爱护学生,使这场冲突以非血腥的方式结束。

Schriftsteller Wolfgang Borchert
德国作家Wolfgang Borchert图像来源: picture alliance/akg-images

我当时既没有觉得自己被关在封建牢笼里,也没有一个23点必须生离死别的 男友。但我仍然痛恨这个锁门的规定,因为它限制了我这个夜猫子的行动自由。我们虽然有一个可以挑灯夜战的教学楼,但是如果大家都必须在11点之前回宿舍,通宵楼不是形同虚设吗?爬水管对我来说不是一个选项。于是我决定改变一下作息。我每天晚上11点之前离开公主楼,走进全北大唯一一座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当时我们正学习德国战后的废墟文学。我或者读些他们的代表作,或者准备考试。早上7点,我回宿舍睡觉。这种黑白颠倒的生活我没能坚持多久。有一个夜晚读废墟文学代表作家Wolfgang Borchert的剧作"大门外",突然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假如我现在想回到自己温暖的床上,也将不得不站在"大门外"。我一下看到无边的伤感。从第二天起,我不再按照中欧时间作息。